作者简介
薛亮,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媒体学院教师。重点研究虚拟现实视觉传达、新媒体艺术叙事等领域,致力于理论与实践结合,创作的新媒体叙事作品获国家级、省部级奖,率团队制作的虚拟现实特效短片《化蝶》、《黄河》在韩国新媒体艺术节获UHD视觉特效奖。
内容概述
科技、媒介以及信息形态的塑造和传播都是在跨学科的学术范围内讨论的,也是媒介研究者和科技研究者的教育及实践的一部分。在学术之外,科技使用者、媒体机构以及信息与人的双向关系日益受到密切的关注。
回顾现有的关于新媒介的定义,几乎都来源于新媒介技术特征和传播特征的经验和技术的总结。事实上,问题出在“新”这个字上,新是相对的,而概念界定要求准确,甚至要求绝对性。因此对新媒介概念的把握须借用媒介考古学的方法,才能较为准确地把握新媒介的本质。
媒介的发展从来都没有与技术发生过断裂,新媒介的技术“肉身”是信息技术、数字技术,齐林斯基直接断言“涉及技术的文化中,任何东西都谈不上有什么持久性。”从洞壁影子发展到今天的3D影院;从古希腊人的水下传递情报到当今无所不覆盖的互联网数据服务,这些重大的媒介发展史实都告诉我们媒介本身就是技术史,对媒介的掌控须朝向未来——媒介没有最新,只有更新。因此媒介的时间性便成为考察新媒介概念第一个须解决的问题。
因此,抛开世俗时间观念的纠缠,作者从另一个角度给“新媒介”找了定义:新媒介是为业已开展的、试图把本就分割开来的世界,加以最有效地结合的尝试所提供行动的空间。这是从哲学本质切入对新媒介下的定义。其中“业已开展的”标明了新媒介始终是一种“进行式”,只有在过程中才能被赋予媒介的光环,只存留于设想的“行动”不算媒介;“本就分割开来的世界”实质上被圈定在人类的“文化巴别塔”之后的世界,这个世界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分割”开来的程度也不同;“最有效地”是对世俗时间意义的回应,同时排斥了相对主义的嫌疑;“空间”特指当人类使用媒介作用于自然世界之后所形成的生活世界,后者分享了媒介的本质特性,因此也誉为媒介空间,如果说电话与电报缩小了世界,那么当今的虚拟数字技术则创造了一个世界。因此无论在哪个层面上,讨论新媒介事实上都是在讨论媒介本身,新媒介的“新”也只有在传统时间先后的层面上保有一点新意。
人类谋求将自然转换为人工的思维几乎占据了整个人类史,因此无论知识还是技术都在“运用”的层面上发挥意义,“运用”是将材料占据的过程,是将材料本身转换为另一种材料的过程,也是媒介运行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人类的经验存储与媒介之中,产生于“运用”中,由此经验可以传承、传递。为了更好的理解技术的社会观念或定义,“人们需要一门关于技术客体的解释学。”(安德鲁·芬博格《可选择的现代性》)而麦克卢汉曾说,“媒介即信息是意味着任何媒介对个人和社会产生的影响,都是由新尺度引起的;我们的任何一种延伸,都要在我们的事务中引进一种新的尺度。”作为一种奠基于数字信息技术为基础的新媒介,其塑造和控制着人的群落组合和行为模式的尺度及形态是以往所有媒介所无法比拟的。它为不同的媒介内容提供最便捷的“信息转换”的途径,为受众的使用提供最为便捷的“身份转换”的通道,降低了门槛,以至于整个世界的情境可以完整地迁移到计算机的数字技术之中,在这个意义上,世界终将“终止”于媒介之内,而我们现在正处于这出戏的“第一幕”,因为虚拟现实(Virtual Reality)这一新媒介中的翘楚,将彻底改变上述“迁移”过程,而且已经在加速改变中。
本书首先围绕虚拟现实发展探寻不同的历史线索;针对虚拟和现实之间的争论给予批判性的分析。其目的是为之后关于虚拟现实呈现的讨论等内容提供一个背景。通过这种方法,则能把虚拟现实之于新媒介的重要意义的讨论放在一个更广泛的历史、社会及文化背景之中。但是,通过收集的档案资料来构建虚拟现实的历史并不可行且困难重重,因为发生在一个特定历史时刻的信息量及相关联系事物的范围远远超过档案的记载。因此,书中关于虚拟现实历史的阐述是一个高度压缩的版本,主要目的是证明虚拟现实的发展是一条冗长、复杂且曲折的轨迹。
为了便于讨论,针对虚拟现实的发展,本书主要着眼于一个重要的主题线索:算法+网络文化。计算机的算法程序处理使虚拟现实成为可能的方式,算法作为一种机械化运算方式的发展过程,与社会生产和人力取代的变革息息相关。因此,该线索将会上溯到关于“机器与智能形式相互联系”的历史背景及其相关的意识形态。基于此,分辨技术与具象之间的关系以及目前人们对虚拟现实的理解便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在网络的加持下,“大数据”应运而生,大数据是指在可承受的时间范围内(几乎与信息交换同时进行)用常规程序(甚至是数据引擎)进行捕捉、管理和调度的数据集合。为了更好地应用大数据,在特定的算法基础上,产生了更为智能的“宏数据”(Mega Data),它指的是不同数据来源(包括大数据)为了进入决策和行动进程而采取的调整、关联、分析的方法。从价值论的角度上,通过网络技术和智能算法技术,解决了大数据的价值问题。
这些都为未来虚拟现实进入日常生活,成为革新性的新媒介打下了基础。当真正开始讨论虚拟现实技术要素时,我们需要直面的是“大脑-界面”、“人工交互”、“拟真与超现实”、“控制论与话语权”等更为广泛而“致命”的问题。这里呼应的是鲍德里亚的相关研究,即虚拟现实不仅应用于某种具体技术中,相反,在这个媒体无处不在的当代社会里,虚拟现实描述甚至构建了现实生活。
我们的日常生活充斥着影音,我们对现实的感知也被超现实所禁锢;我们戴上虚拟现实眼镜和手套(未来这些行头将会越来越便携甚至无形),行走在世界里,就如同行走在合成的图像中。就如同当年流行文化接纳照相写实主义时,美术创作则“被迫”走向另外截然不同的方向。商业企业和技术发展正在追求更快的算法理念、完美的模拟和仿真的生活,因此数字生成的图像趋向于纯粹的消费和使用,与“永恒”的物质性似乎渐行渐远。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数字图像构成了某些原本不存在的存在,形成了“虚拟实体”(尽管该词表面看是矛盾的),虚拟实体由“符号”化为“现实”,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变成现实——这就是虚拟现实的威力所在。至于在这个数字建构的虚拟现实生活中,我们一个个生命体以何种方式自居,成为另一个研究的热点,本书提出“虚拟身份”“媒介体验”这两个概念。因为它涉及利用虚拟现实这种新媒介来感性介入的问题。首先,身处这个空间(现实环境)的我们如何体验另一空间(虚拟环境)的事物?身为物质实体,我们又是如何体验由信息构成的世界?这些均涉及到虚拟现实媒介系统构建存在的能力与其处理信息的深度和广度相关,因此,虚拟现实的“意识沉浸”和“交互性”成为该媒介披荆斩棘、攻城略地的两大王牌武器。
可见,虚拟现实构建的新世界和新体验实现了某种“超越性”,这恰是未来新媒介发展的关键词。许多数字科学家认为虚拟现实等技术可以加强、升级甚至超越人类的身体,技术的使用可以拓展人类自身的有限能力。剔除掉其中可疑的“生命永生”观念,上述观点的提出,其实是在人类与环境关系日益紧张的背景下提出的。在一个遭受过度开发、人口过多的环境里,只要想到物理形式可以作为信息模式在一个多维度数字信息空间里被重新设立,甚至可以重获其原始的纯净是很令人欣慰的,因此“超越性”的意义便逐渐展开了。至于未来媒介呈现的“时间超越性”、“修辞性”以及与“社会记忆”的密切关系等突然间变得意义丰满起来。而上述所有的“闪光点”在军事模拟、数字学习、医疗教育、科技城市、大众娱乐等各个领域中爆发出来。